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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节 树欲静而风不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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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剩在息条山的半匹狼尸,很快被狼妖的徒子徒孙发觉,大爷身死人手,尸骨不全,这是泼天大祸事,彼辈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,忙不迭把丁大有的遗骸送回沧岭地穴。寅将军瞒不住,只得道明前因后果,自承失察,以致折了一员大将,恳请封使君降罪。

    封使君沉吟良久,并未处罚寅将军,只命他交还血胎,略作小惩。寅将军松了口气,心中的懊恼无以言表,早知道就不捅这个马蜂窝了,结果非但没能出气,反葬送了丁大有,封使君面上没有十分责备,恐怕是暗暗记了一笔。

    然而令寅将军始料未及的是,此事还没有完,他无可奈何放手,却有人主动找上门来,将旧事重提。

    来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头陀,油光锃亮一个脑袋,腮边颌下胡子蜷曲,胸前挂一串玉佛珠,细看却分明是一颗颗药水洗炼的骷髅头,缩至拇指大小,白森森寒碜人。那头陀也知晓沧岭地穴是有主之地,谈吐甚是客气,寅将军却察觉他客气中颇有自傲,显然非是寻常之辈,并不擅自做主,请他在地穴外稍候,自去禀告封使君。

    寅将军的谨慎没有白费,封使君听了那头陀的形貌,沉吟良久,亲自起身出迎,命寅将军备下酒肉,好生款待。

    月上山巅,妖气氤氲,封使君与那头陀分主客坐定,饮血酒,吞血食,随意说些闲话,寅将军听出他们交情匪浅,乃是未得道前的旧相识,心中猜测那头陀亦是开智的大妖,只是一时半刻窥不破底细。

    酒过三巡,那头陀转入正题,原来六十年前,他投入西域金刚门,当了一名供奉,赐名“八指头陀”,修炼佛法,将一身妖气尽数隐去,得了莫大的好处。封使君心中哂笑,什么“八指头陀”,他本是一头四爪青狼,“八指”云云,暗合四爪之数罢了。

    那八指头陀也知道瞒不过封使君,一笑了之,喝下杯中血酒,进而道明来意。原来妖皇有意拓展妖域,恰逢地发杀机,龙蛇起陆,金刚门主

    暗中扶持赵伯海,染指中原膏腴之地,待时机合适,振臂一呼,挟妖物大军攻打仙城。眼下赵伯海占了谷梁城,止步于夹关,他奉金刚门门主差遣,暗中助他一臂之力,只是孤掌难鸣,故此来找封使君。

    昔日仙主与妖皇达成默契,以沧岭为界,东西八百里人妖混杂,各凭手段争斗。随着仙城强势崛起,妖物势力消减,大梁国兵出夹关,修筑城池,步步为营,一步步将疆域推向沧岭。封使君因地穴得道,不愿弃了根本,于是收敛爪牙,韬光养晦,以免引来仙城征讨,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,修道人还没出现,金刚门倒先找上了门。

    不过金刚门主决意拓展妖域,当时得了妖皇默许,他挡不住,也无法置身事外,封使君沉吟良久,道:“这是妖皇征辟,还是头陀的意思?”

    八指头陀呵呵笑道:“老兄,不是我小看你,妖皇何等尊贵,说起你我的名头,便是污了他老人家的耳。实话跟你说,是我擅作主张,途经沧岭,顺路跟你打个招呼,透个底,你若不愿也无妨,只是人妖纷争,沧岭乃百战之地,断无独善其身的可能,这一节你可要想清楚。”

    封使君明白他的意思,道:“然则头陀意欲何为?”

    八指头陀道:“金刚门中有一后辈弟子,却是人族出身,投入赵伯海麾下,为其奔走打探消息,数日前传来警讯,陷落在葛岭镇中,我欲将他救出,问明夹关情势。”

    封使君心念数转,沉吟道:“夹关可有仙城的修道人驻守?”

    八指头陀笑道:“封使君果然洞若观火,据门主夜观天象,有剑修吞吐剑气,引动星光荡漾,气象不凡,当是华山宗的路数。”

    封使君看了他一眼,心道:“剑修来去如电,杀伐第一,难怪他不愿孤身涉险。不过华山宗的路数……倒是应了那桩过节……”

    八指头陀察言辨色,试探道:“封使君莫不是听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封使君道: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——”他略略说了几句,寅虎、丁狼二妖先后在息条山遇挫,前者失了一条前臂,后者毁去半匹肉身,下手之人乃是赵伯海麾下一叛兵,姓郭名传鳞,此子被华山派夤夜掳去,就此不知所踪。沧岭地穴出了这么大的事,他岂能再装聋作哑,封使君明面上安抚下寅将军,暗中卷一阵妖风,亲自去谷梁城走了一趟,迷了了几个叛兵,将前因后果打听清楚。华山派乃是华山宗扶持的下宗,一在仙城,一在江湖,二者干系非浅,华山派掳去郭传鳞,当是此人身怀异宝,可入仙城修道。

    八指头陀亦想到了这一节,恍然大悟道:“原来那华山宗的剑修,是为收徒得宝而来的,难怪,仙城之人最热衷干这勾当!”

    封使君没有再犹豫,沉声道:“既然妖皇有意拓展妖域,金刚门为前驱,吾身处沧岭,首当其冲,愿为马前卒,先行探路开道。”眼下夹关只有一名华山宗的剑修驻守,仙城修道人尚未倾巢而出,为王前驱冲杀一阵,最好吃点皮肉亏,受点不轻不重的伤,再退回来就没人多说什么了。

    八指头陀心中一喜,拊掌道:“有老兄相助,定可一鼓作气拿下夹关!嘿嘿,两军交战,死伤在所难免,你我多得些血食,也是应有之意,若能擒下华山宗的剑修,炼成血胎大药,可是难得的大补之物……”

    封使君摇首道:“擒下剑修谈何容易,他若要走,你我如何留得住?”

    八指头陀狞笑道:“他不是为收徒而来的吗?先擒了那姓郭的叛兵,一根根手指扭断,一块块肉割下来,看他忍不忍得住!”

    封使君顿记起息条山中腾起那一股凶戾之气,心中暗暗冷笑,郭传鳞身上宝物多半是一宗杀伐利器,小瞧了他,保不定打鹰反被鹰啄眼,吃个大亏。他也不去提醒八指头陀,血胎大药也罢,杀伐利器也罢,既然撞上了,两个人分何如一个人独占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