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枯藤、老树、昏鸦，断桥、无水、破庙……
第二天中午，爬了半天山路的我望着眼前荒凉破败的景象，忍不住吞了口口水，道：“戒赌，你确定这是明法寺，不是特么的兰若寺？”
要不是戒赌戒信带路，我真不知道这春城山上，还有这么荒凉偏僻的所在！
一人多高的灌木丛中，竖着一堵半人高的泥墙，两扇庙门七扭八歪的关着，维持着一种微妙而神奇的平衡感，让人特不好意思去开门，生怕一推之下整个庙门都倒下去。品 书 网 . .
泥墙之后，是一片占地不小的庙宇，正殿偏殿齐全，看的出这间明法寺庙也曾经辉煌过，不过现在就只剩下‘残破’二字了，跑风漏气的大殿里黑洞洞一片，要是突然蹿出个千年树妖啥的，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感到惊讶的。
“师叔您真是会说笑。”戒信咧嘴道：“这里当然是明法寺，走吧，师父正在里面等着咱们呢。”
哎~
虽然从哪崎岖的山路上，我早就料到明法寺不是什么好去处，不过能破成这样，还是出乎了我的预料之外。
不过这对我来说，倒算是一件好消息！
正所谓穷则思变，反正都破败成这样了，里面的和尚为了发财致富，也应该能豁出去吧？
可这么破的庙，哪来的钱打给孙晓婷？
我忍不住又打听道：“庙都破成这样了，你们哪来的十五万？不会是去……”
说着，我怀疑的目光就落在了戒信身上，这莽和尚，要是拉出去拦路打劫一定能赚的盘满钵满！
“明法寺没钱，可法明寺有钱啊。”戒赌嘿嘿笑道：“这次为了您，师父咬牙把偏殿租给了慧痴师叔，这才凑了十五万出来。”
“租偏殿？”我愕然道：“法明寺有钱没处花了吧？这破地方租来有什么用,这不纯属败家么？！”
“嘿嘿，慧痴师叔可不会做赔本的生意，这其中的奥秘，到时候您就知道了。”戒赌也没细解释，上前推开那两扇破庙门，冲里面扯着嗓子喊道：“师父！师父！师叔被我赚上山来了！”
赚上山……
这听起来咋像是水浒里的‘台词’呢？
果然是上了贼船……不，是上了贼山！
“师弟啊~你可算是来啦！”
我这正顾影自怜呢，大殿里传出嗷唠一嗓子，差点吓我个哆嗦，然后就见一老和尚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，身上哪僧袍破的，当抹布都不够格！
这老和尚一双眼睛泛着绿光，咧着的大嘴里竖着两排黄板牙，看样子，就跟要把老子生吞活剥了似的，再配上他哪形销骨立的干瘦样子，让我特有种马上捂紧钱包的冲动。
而跟在他身后那几个和尚，也是一样的歪瓜裂枣，相比之下，戒赌那样子都算是颇有几分‘姿色’了。
看来，上次他们去牢里探望我的时候，还特意打扮了一番。
哎~
这特么还不如兰若寺呢，起码人家还有几个漂亮女鬼能调节气氛，而眼前这一群……怪不得明法寺会落魄成这样呢。
一阵寒暄之后，我就被迎进了昏暗的大殿当中，垫着硌屁股的蒲团和老和尚相对而坐。
“师弟啊。”
慧念老和尚欣慰的摸着白胡子咧嘴道：“有你加入我们明法寺，我总算是看到复兴……”
“先等等。”我打断了老和尚的话，直入主题的问道：“大师……兄【这叫的一个别扭】，之前你曾经说过，只要我答应入寺，这寺里的一切事务都归我管，不知道还算不算数？”
我一边说着，一边紧盯着这老和尚，其实要不是急着拉人马下山报仇，我也不会做这一上山就逼宫的恶客，可谁让咱爷们不是君子呢？别说十年了，就是十天我也等不了！
“当然！”老和尚依旧那么热切的望着我，眼都不眨一下的道：“出家人不打诳语，师弟入得山门便是我明法寺的监寺，寺中一应大小庶务，皆由师弟做主。”
看来老和尚为了自己的‘复兴梦’，还真挺舍得下本。
不过我还是提着一口气，又硬邦邦的问道：“那我要是打算带他们下山砸别人场子呢？”
“这……阿弥陀佛。”
老和尚脸上终于显出几分迟疑，口宣佛号道：“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，扫地尚且不上蝼蚁……”
“我要砸的是个教堂！”
“教堂？”
慧念老和尚身子猛地往前一倾，门外透进来的斑驳光点在他脸上摇曳着，一阵明暗不定，就见咧开嘴，露出两排森然的黄板牙，一字一句的问道：“用带家伙不？”
虽然我是准备带和尚们去砸场子，可见慧念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，去忍不住背上一寒，忙道：“就一违章乱盖的教堂，也不用伤人，咱们去了随便找个不能给宗教人士抹黑的理由，把它推平了也就是了。”
“妥了！”
慧念老和尚从蒲团上一跃而起，冲着门外侍立的众弟子叫道：“都收拾收拾，一会儿跟你们师叔下山砸洋人的场子！”
众弟子轰然应诺，一个个眼珠发绿摩拳擦掌，就跟饿极了的野狗终于看到残稿剩饭。
我突然想起了《古惑仔》里的某个镜头，林尚义演的牧师面对乌鸦登高一呼：他们听我传道几十年,我叫他们信耶稣,他们也许不信,我叫他们去砍人,你问他们去不去？
这还当什么和尚啊，要是去混社团……咳咳，估计早被国家给严打了。
庙里一共也就七八个和尚，又没什么行李，收拾起来快的一塌糊涂，反倒是我拖了后腿，毕竟咱是要以和尚的身份下山砸场子，总不能顶着一头半寸吧？
于是在砸场子之前，我的梯度仪式先草草的上演了，随着三千烦恼丝离我远去，哥们也有了一个新出炉的法号：慧嗔。
半新不旧的袈裟往身上一披，哥们俨然也有三分人才，振臂一呼“下山！”，一个个憋到嗷嗷叫的和尚就跟着我蹿了出去，要是不看脸，真仿佛一群下山的猛虎！
故阳县，天南市西北角的平原地带，民风淳朴……
“滚出去！滚出这条街！砸他们！”
这是向警察和城管扔烂苹果西红柿的激进分子。
“迫害教民，天理不容！”
这是举着横幅抗议的标题党。
“宪法规定，信仰自由是每个公民不容侵犯的权利！”
这是扛着宪法反宪法的普‘法’宣传员。
“大家不用怕，我们身后站着的是千千万万上帝的子民……”
这是讲究‘老子人多势众’的大旗党。
“矿泉水~冰啤酒~买方便面免费提供热水喽！”
这是……街对面小卖部的。
总之，故阳县旧城区东街之上，热闹的一塌糊涂，最里面是自发保卫教堂的虔诚信徒，中间一圈，则是如临大敌的武警、城管联合队伍，而最外面也是人数最多的，自然就是事不关己的围观群众了。
眼见在‘蔬菜’攻击下，警察城管们步步后退，信徒们一个个兴奋的面红耳赤，要不是几个披着牧师袍的神父生怕事情闹到无法收拾，一叠声的劝阻，估计他们就要冲上来痛打落水狗了。
“叶队！”
一个满头大汗的城管凑到大队长叶前进身边，愤愤的道：“这活儿没法干了！什么措施都不让用，还特么让咱们啃下这块硬骨头，上边儿这不纯属扯淡吗？！”
“拖着吧。”
叶前进到不像手下那么着急，躲在几个小弟身后，慢条斯理的捻起一根烟来，头也不抬的道：“记得万事儿别挑头，反正都伤了好几个了，谁也不能说咱们城管没出力。”
那城管呆呆的看着叶前进，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，要知道城管执法大队一直都是县里的急先锋，那件事儿不是冲在最前面？叶队长也因此得到了‘净街虎’的雅号，可这几天……
直到下属走远了，叶前进才抬头叹了口气，这泊来的‘假洋和尚’既有本土影响力，又涉及外部舆论，一不留神就弄得‘友邦惊诧’，实在是难啃的很，而其它违章建筑的业主又都把它看做了挡箭牌、风向标，看来这次的专项治理，怕是要落个无疾而终了。
“别挤，后面的别挤！”
“流氓啊！”
“妹子，别乱咬人好不？是有人从后面推我……咦？哪来的和尚？！”
“和尚来这里干嘛？！”
“快看！快看！和尚也打标语了！”
忽然，不远处传来一阵嘈乱，叶前进皱着眉头望去，却正见一黑铁塔般的大和尚把手一扬，展开了白底黑字的条幅。
不会吧？
难道和尚来声援牧师了？！
叶前进心里打了个突，一群‘假洋和尚’就够糟心了，这又来一群真和尚，那还不……
他急忙挤开人群凑了过去，可临到近前却发现那横幅上赫然写着八个大字：违章圈地，宗教之耻！
这……
叶前进脑子有些不够使了。
不过那些和尚们的动作却并未就此停止，另外几个和尚也纷纷打起了横幅，只见这个写着：愚民害民，非善所为。
那边则挂着：坚决支持故阳县合法拆迁。
而正中间一杆大旗随风飘扬，赫然标着：天南市——宗教协会自查自律志愿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