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宫里贵妃诞下哑儿,王夫人再入佛堂,这两件事在贾家,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震荡。
甚至可以说是,风平浪静。
对于王夫人再次回到庵堂礼佛,贾母对家人的宣告是:
为了给贵妃和小皇子祈福,太太决定诚心礼佛,闭门苦修。
何时诚心感动佛祖,让小皇子能开口说话了,她才再次出来。
对于这个理由,每个人都能安然接受。
尤其是贾政和贾宝玉……
一个心痛于小皇子是哑人,一个则依旧沉迷于风花雪月……
贾环说的很准,只要王夫人没有吃不饱穿不暖,依旧受着锦衣玉食的供奉,那么贾宝玉真的不在乎她在哪里礼佛。
倒是薛姨妈、薛宝钗还有林黛玉等人有些猜测。
毕竟那日,贾环走时脸色难看之极。
以他的脾性,又怎会轻易了之?
只是薛姨妈极聪明,不会自寻烦恼。
对于她那个姐姐,她劝也劝了,说了说了,却没半点用。
原以为上回礼佛几个月,总该想明白了。
谁知道,没用多长时间,就又犯糊涂了。
这让薛姨妈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怎样?
薛姨妈都不理论什么,薛宝钗和林黛玉史湘云等人,更是一心向着贾环,对那些事,视而不见。
都道天家无情,豪门又何曾有太多的亲情?
也就出了贾环这个异类,才改变了这座豪门的一些气象。
但,也只是针对自己人。
若王夫人没那么作死,好生当她的老佛爷,那么兴许贾家人还会念着她的好。
可她屡屡生事,给贾环添麻烦,和他作对。
纵然大家明面上不说什么,可心里难免有意见。
再加上贾母下了严厉的封口令,不许任何人乱嚼舌头,有触犯者直接打死,所以,不管是做主子的,还是做奴才的,大都只心照不宣,不去说什么,只当没这回事。
而相较于贾家内部的平静不起波澜,贾妃诞下哑人皇子一事,在都中却掀起了极大的波澜。
如今皇位已定,但皇储之位,却早已名存实亡。
但凡明眼人,都看得出咸福宫那位,只是在苟延喘息。
如今只是因为没甚证据,且这二年天家惨剧不绝,不好再大动干戈,才容那位继续坐着东宫之位。
不过,也只是这几年了。
要不是皇五子赢昼太过不堪,非人主之像,甚至大家这个时候都可以断定,最多三年,赢历就要玩完。
所有人,都在等待,除却咸福宫的那位和赢昼外,“皇长子”的出生。
可以说,这个“皇长子”,至少有八成希望,登临大宝之位。
而贤德妃的母族身份,又将剩余的两成,补上了一成半。
她这个时候诞下皇子,差不多就应该敲定了皇储之位。
若非如此,一皇妃生子,不可能劳皇后亲临侍奉。
然而,任谁都不曾想到。
贾妃所诞之皇子,竟是哑人……
只此一条,就绝了这位小皇子成皇之路。
所谓帝王至尊者,口含天宪,言出法随。
若是连口都张不开,还怎么言出法随?
只能说,天意弄人!
无数人,为之惋惜。
当然,也有更多人,为之庆幸。
贾家已经够风光了,若再进一步,锦上添花,那除了天家皇族之外,贾家就是大秦第一家族。
其他人,谁还能奈何得了他?
万幸!
还有不知多少人在暗地里笑话贾环,为了隆正帝做了那么多事,立下那么多功,结果到头来,却落下这个下场……
这些人都以为,贾环之所以这般力挺隆正帝,就是打算让贾家从勋贵之家,变成后族!
后族,不只是一个称呼。
这象征着,后世帝王的血脉中,都有后族的血脉。
在这个血缘至上的时代,哪怕只看在这一点上,只要后族不自己作大死,想着操控自家外甥,当太上皇,或者有取而代之的想法。
那么后世之君,多少都会维护后族的体面。
至少,保一族富贵无忧,是能做到的。
这比一个世袭爵位还要尊贵。
况且,贾家本就是军功起家的武勋家族,有国运护身。
若再加上一个后族的名分,那么贾家就真能做到与国同戚了。
这便是许多人推测出的,贾环不遗余力相助隆正帝的缘由。
不得不说,这极有道理,而且极有希望。
然而现在,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,还彻底成了笑柄。
这还只是一个副作用,另一个不好的影响便是,本来随着贾元春怀孕产子,渐渐明朗的宫中形势,此刻瞬间又再次扑朔迷离起来。
而贾元春在宫中的地位,也一败涂地。
这个时代当然没有基因遗传论,但这个时代的人们却都相信血统。
朝臣和宗室们允许贾元春产下的皇子夭折,甚至是死胎,但却不允许她再生出残疾皇子。
他们坚信,有一就有二。
天家有一个身残皇子,就足够了。
若再有一个,那天家的威严都要因此受到损伤。
这是绝不允许的,连隆正帝都不允许。
自古而今,何曾听说过哪朝哪代,有几个聋哑皇子?
所以说……
贾元春的受宠时代,结束了。
哪怕她美若天仙,可生出这样一个皇子来,连隆正帝都不能再去独宠。
若非她姓贾,而贾家又有一个护亲人护成疯子的二百五,她进冷宫的可能都极大。
甚至,那个不能出声的皇子,都极有可能“夭折”。
不过现在已经没人再去关注凤藻宫和小皇子的动静了,赢历半废,赢昼不贤,幼皇子是个哑人。
那么,后继储君之位,可以说再次空置,等待新人。
而近半年来几乎从未在紫宸书房外过过夜的隆正帝,这两日竟连翻了两个新人的牌子,就更让想入非非了。
一时间,人心浮动。
……
“老祖宗,这又是怎么了?二哥惹着你了?”
荣国府,荣庆堂内,贾环来请晚安,却见贾母正在堂上落泪。
一旁的薛姨妈也长吁短叹,王熙凤和李纨在一旁面色也不大好。
只有下面的贾琏,看到贾环进来来,忙给了个笑脸。
不过听到贾环的话后,脸色登时发白。
贾母见贾环瞪向贾琏,忙道:“你链二哥哥惹我什么?是我让他这几日打听宫里的消息,和他不相干。”
贾环闻言,顿时知道了贾母等人为何落泪。
贾母还需要派贾琏去打听,而贾环对宫里的情形,却从头到尾都很清楚。
凤藻宫里,有青隼的人。
正因为知道的很清楚,贾环才奇怪道:“老祖宗,宫里大姐不是很好吗?她前面虽然虚弱了一天,可第二天就振作起来,为母则强。
小皇子虽然还不能……但其他方面都很健康,体魄也不弱。
孙儿打发人送了六大车各种补品名药进去,再不会有事。
你们这是……”
贾母闻言,落泪道:“我知道,你已经做的极好了。你能这般待你大姐姐,任谁都要夸赞你一声。
可是……
我听你链二哥哥说,你大姐姐在宫里过的很不好。
从小皇子出生后,皇帝就没去看过一眼。
皇后也没去了,其她往日里常登门的妃嫔们,也都不见了。
只余你大姐姐一人,守着偌大一个凤藻宫,冷冷清清的度日。
宫里都是些捧高踩低的奴才秧子,见你大姐姐失宠,也都开始怠慢起来……”
贾环闻言皱眉道:“不能吧……苏培盛特意带信与孙儿,解释说陛下碍于规矩,最近不能去凤藻宫。
但他会照应那里,不会出现不长眼的奴才。”
贾母闻言,“啊”了声,转头看向贾琏。
贾琏忙解释道:“兴许是我听差了,我寻的人,就是兴武伯府的二小子张久,在宫里当差,是他帮我去打听的。
他说凤藻宫情况不妙,远不及从前光景了。
宫里的贵人都不登门,唯恐染了晦气……
连在宫里当差的宫人们也都开始偷懒,一个个垂头丧气。
不过既然三弟有苏培盛传信儿,那想来张久说的肯定是差的。
我就说,就算不看小皇子的面,大姐也姓贾。
有三弟在,哪个不开眼的宫人敢怠慢大姐!”
贾母摇头道:“也不尽然,宫里那些奴才,眼睛里只有皇帝主子。除了皇帝皇后外,他们未必就把贾家放在眼里。
况且外面说的那样难听,传咱们贾家失势的也不是没有。
他们狗眼看人低,因此而怠慢你大姐姐,也是有的。”
贾环笑道:“老祖宗,那您的意思,该怎么着?孙儿杀进宫里,打他们的板子去?”
“噗嗤!”
听贾环说的有趣,王熙凤和李纨都笑出声。
不是她们薄情,不同情贾元春,只是贾环既然都说了,不会有事,她们也就不上心了。
说到底,她们和贾元春面都没见过几回,又哪来的深厚感情?
唯有贾母,许是越老越重亲情,贾元春又是她一手带大的,只想想贾元春在宫里受的罪,她眼泪就止不住往下落,道:“环哥儿,你瞧着……咱们能不能,把你大姐姐接回家来坐月子?
她如今不比以往了,连皇帝都不去她那里,还有哪个奴才会尽兴服侍?”
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,道:“老祖宗,大姐毕竟还是贵妃,哪里就能出宫坐月子?她要想出宫,除非等到日后小皇子长大了,出宫开府封王,皇帝大行后,可接出宫来赡养。现在的话……”
贾环话没说完,看着自前日起,忽然一下老的不像样的贾母,他拒绝的话,实在说不出口。
心里暗叹一声,又笑道:“罢了罢了,我回头让我爹写个折子递上去吧。就说,接贵妃省亲。”
“能成?”
贾母两眼期盼的看着贾环道。
贾环笑道:“问题应该不大。”
“可……省亲也不能在家里住满月啊。”
贾母犹疑道。
贾环笑道:“大姐回来时,月子里受了些风寒,正巧病了。幼娘看后,觉得有些严重,怕回宫带回病气去,干脆就在咱家修养。
如今大姐姐也算是无欲则刚了,旁人也不会再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,谁会去得罪她?”
贾母闻言,高兴道:“果真可以?”
贾环点点头,道:“有八成把握。”
贾母闻言,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都是我这老太婆事多,也不知怎地,近来总是想起从前的光景。这两日,一闭上眼,我就会想起你大姐姐小时候跟着我的模样,那会儿子,都还没有你们呢。
你大姐姐是极懂事极聪慧的,一丁点儿大,就会陪我说话,看我不高兴,还会说好话让我高兴。
宝玉认得字,多是她一手教出来的。
说起来,都是咱们家亏了她,才多大一点,就送去了那不得见人的地苦熬着。
好不容易熬出头,竟落了这样一个下场……”
说着,贾母又落下泪来。
王熙凤忙劝道:“老祖宗,您可别老往坏处想啊!这人吃五谷杂粮,又不是神仙,谁还没个意外时?
瞧瞧我,好端端一张脸,没招谁没惹谁,不也给破了去?
也没甚大不了,还不是熬过来啦?
宫里大姐姐虽一时不如意,可毕竟贵为贵妃。
满天下数数,也只有两个贵妃,多尊贵?
皇帝也打发了人来解释,只是碍于规矩,才一时不能去凤藻宫。
等过了这一阵,自然就好了。
哪里就同您说的那样不好?
哎哟哟,要我说,您也别只顾着疼你大孙女儿,我这孙媳妇近来也不大好呢……
要不您将您藏着的那些宝贝,赏我两件,也好让我快些好?”
王熙凤到底是王熙凤,一番话说的贾母破涕为笑不说,还回过精气神,一个劲的指着她笑骂:“真真是不害臊的泼皮破落户!幼娘早就同我说了,你就破了点外皮,看着唬人,四五天就好了,也有脸子同你大姐姐比?
我就那么点好东西,你还见天的惦记着!
这可不能给你,环哥儿就要大婚了,一会儿,都搬他那去!”
王熙凤“哭天丧地”叫屈道:“这日子真真是过不成了,我到哪儿说理去?
平日里我这做孙媳妇的,任劳任怨,端茶倒水还带着做饭!
不说一声苦,不道一声累,只盼老祖宗法眼如炬,能记下我的好!
有什么不要的好东西,多赏我些。
谁曾想,到头来好东西全给了三弟,就算还剩些,也是留给宝玉的。
我连根毛儿都没落着……”
“噗!”
“哈哈哈!”
贾母笑的直拍软榻,薛姨妈也憋不住,涨红了脸一边指着王熙凤,一边大笑。
贾环一边笑,一边看着王熙凤,轻轻点点头。
……
贾环没有诓骗贾母,当天贾政上了折子,请贵妃归宁,便得到回批:
准奏。
第二日,贾琏带着贾宝玉和贾兰,驾着黑云车,一同入宫,接到了贾元春和小皇子回府,入住大观楼。
不巧贵妃归途染了风寒,又有女神医查看,以为病情凶险,不好回宫,以免过了病气,因此,只能在家里暂住。
这一回,贾环亲上折子解释。
亦是当天得到回批,四个字:
王八羔子!
PS:状态成渣,另外解释下,王夫人的坑肯定不会就那样填,挖了半年,一耳光哪里能完……
一个小伏笔,到最后才算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