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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贾母深夜亲至,除了跪在地上的薛宝钗外,众人纷纷迎了上去。
“这样晚了,老太太怎么来了?”
贾母拄着拐杖,由王熙凤和薛宝琴搀着,站在门口,道:“我在门口听了一会儿,什么都听仔细了。
这次除了姨太太糊涂了,其她个都做的极好。
赵丫头这回也没做糊涂事!”
赵姨娘许是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得到赞,一张脸绷了绷还是没绷住,笑成了花儿,道:“瞧老太太说的,我不过是瞎闹。”
贾母哼哼了声,没再理她,免得顺着杆子往上爬个没完。
然后她又怜爱的抚了抚林黛玉的脸,笑道:“快擦去泪吧,让人瞧了笑话。分明是来劝人的,怎地又想起那些有的没的的事?
这些年,我又没亏着你,那般疼你,不能再惊动了地下的人,以后可不许了!”
林黛玉到底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,闻言笑道:“我原是想劝宝姐姐一劝的,只是说岔了!都怪她好端端的勾人!”
贾母呵呵笑道:“这话倒是极是,好端端的,没的闹这一场。”
说罢,看向惭愧难当的薛姨妈,道:“姨太太,你也是糊涂!
怎地就不想想,以环哥儿的功勋,再加上他和天家的亲近,还用的着你来给他儿子张罗爵位?
瞧瞧苍儿,才回来一天不到,宫里赏赐的爵位就赐下来了。
环哥儿年纪太轻,功勋太重,许是为了保全他,所以宫里才没给他再往上封公封王。
可那么些功劳都还积攒在那呢。
所以,日后不拘哪一个,只要生了孩子,必然跑不了一个爵位。
公侯伯难封,子爵男爵也有些显眼,可轻车都尉总是少不了的。
有这样一个正三品的爵位傍身,你们哪个都不用愁了。
说来也是讨厌,宫里真真小气,拿本来就该给咱们的东西哄人。
姨太太内宅里面的事想的明白,外面的事想不明白,以后可万莫再上人当了。”
薛姨妈连连摆手,羞愧道:“原是猪油蒙了心,起了不该有的心思,差点害了女儿……
明儿收拾收拾,还是南下回金陵老家去吧。”
其她人又忙劝了起来。
贾母笑道:“也不用如此,记得这次教训就好。环哥儿此次的事,和姨妈并不相干。”
又对跪在地上的薛宝钗道:“宝丫头还不起来,莫非让我这个老婆子去扶你?
你原是极聪明的,可越聪明的人,越爱进牛角尖儿。
旁的事越聪明越好,可这过日子,怎好这样聪明?
要学着难得糊涂啊!
旁人都说我是个老糊涂,当家就会和稀泥,家里那么些事,理也理不清。
却不知,这才是我的福气。
清官难断家务事,本就是一家子的事,理那么清做什么?
还不都是一个家门儿里的事?
前面爷们儿的事,咱们管不着,也不好管。
但内宅的事,却总要以平和安康为准。
这一点,你要同我学,你们都要同我学,记下了?”
“是,老太太。”
众人只觉得此番话大有道理,纷纷应下后,又齐齐将薛宝钗扶起。
一番内宅风波,在贾环都未知的情况下,就这般平息。
……
翌日。
一大清早,宫门刚开,贾环就从宫里出来。
漫宫挂白,今日太后灵柩出灵,要被送往孝陵,与太上皇合葬。
虽然此举就算打着太后遗旨的幌子,也注定会引起无数口诛笔伐,但隆正帝还是决心不再拖延下去了。
他与白太后,恩情早绝。
虽然心底深处还有一丝波动,但却不愿因为太后丧事,再生出无数变故来。
这些事,与贾环不相干。
他以身上重伤未愈为由,替自己和家人都请了假。
不用送太后灵柩出宫再出城,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
替隆正帝分担些火力……
收税。
原本三年前朝廷就准备恢复国朝初年的商税制度,对于商户收取税负,十税一。
此举当时就引起了轩然大波,与民争利之论,汹涌澎湃。
当初隆正帝根基还未像现在这般壮大,牢不可破,为了缓减非议,就下旨,先从天家内务府和勋贵世家收起。
以三年为期,试验之。
若能坚持在内务府和勋贵世家中收起,三年后,便要普及至全国。
这才平息了当初那波浪潮。
如今三年已过,内务府和武勋贵族们老老实实的交了三年的商税,户部因此很是吃肥了不少。
本该将商税制度普及至全国,然而朝堂上又响起了大规模的反对声。
与民争利为其一,还有一种更可笑的,说只收天家和勋贵们的商税,已经足够朝廷开销了。
再多收些,不仅与民争利,还有贪得无厌,横征暴敛之意,非盛世明君所为。
这种说法,居然也能大行其道!
只是,朝廷已经非三年前的朝廷。
隆正帝也不再是三年前的隆正帝。
他如今连武勋将门都敢打压,威势日隆,还会再顾及这种混帐话?
为行王道,隆正帝下严旨,命黑冰台赵师道配合宁国侯贾环,成立商税军监,贾环为督军,收取商税,不得延误。
匆匆回了趟家,告诉贾母、林黛玉等人,今儿不用再进宫了,给她们请好假了。
又急急与贾苍、贾芝顽闹了回,贾环就带人出了家门。
……
“见过宁侯。”
神京西市后街坊楼前,看着高坐马上的贾环,黑冰台主事赵师道恭敬一礼。
其身后是二百名换了身衣裳的黑冰台番子,也都齐齐躬身行礼。
赵师道是真对贾环心生忌惮。
昨儿发生在宫里的事,他都清清楚楚,包括柴俊的惨状。
说起来,柴俊刚刚取代苏培盛,成为中车府主事,正当红。
连他都要避其锋芒。
可就是这样一个天子近奴,贾环说打就往死里打。
打完后,宫里居然连半点反应都没有。
赵师道并不以为他的地位比柴俊高多少,真要惹毛了这位在帝王前无比受宠,在皇后跟前都如鱼得水的少年权贵,当街给他一耳光,疼倒不疼,可脸还要不要了?
所以,赵师道将自己的位置摆的极低。
贾环侧目瞥了这个特务头子一眼,点点头,道:“让你做的事,都做好了?”
当日答允了隆正帝要接这个差事后,贾环就已经让赵师道先手准备了。
这会儿,正好要用。
赵师道忙道:“俱已准备妥当,卑职派了二百五十名眼线,日夜不停的守在东西两市最大的十家商号外,记下了他们的出货量,又寻了十位老掌柜的,大概算出了他们一日的商货吞吐流水。
东风已备,只等宁侯吩咐。”
贾环笑了笑,道:“别一脸煞气,你们先正经去收税。人家若好好给,就和气生财。”
赵师道闻言一怔,苦笑了下,道:“宁侯,卑职……卑职属下,真不懂如何收税啊。”
贾环摆手道:“不用你们算账,带上账簿,进门收税。
给多少你们收多少,让会写字的给他们开一张盖了公章的收据。
这些你们总有吧?”
赵师道点头,道:“有有,这些都备好了。”
说着,回头喊了声:“赵靖!”
一年轻人抱着一箱子利落上前,走到距离贾环三五步前顿足,打开箱子,里面是一箱全都盖了商税司印章的“发票”。
赵师道笑道:“宁侯,赵靖为下官子侄,粗鄙惫赖,不堪大用,只能跑跑腿。
此次城里商税军监,若宁侯不嫌弃,就让他在宁侯手下听令吧。”
赵师道日理万机,自然不可能陪贾环去收税。
贾环闻言,挑起眉尖看了赵师道一眼,对于他的交好没有抗拒,但也没有多欣喜,点点头,道:“都成……行了,你去忙你的吧。”
说罢,不再理会赵师道,对名唤赵靖的年轻人道:“带上几个文书,去里面收税吧。
记住,不要起任何争执。
哪怕他们不给,也不要多话。
等办完事后再做计较。”
赵靖闻言,沉声一应后,带着麾下百余人,如雨水般涌进了西市。
……
大德恒,是西市内最大的一家商号,也是百年老号。
背后的东家,原是晋商,后来那一批晋商多坏了事,大德恒就换了东家,变成了粤商。
再后来,粤商也衰败了,东家就模糊起来。
到如今,谁也摸不清大德恒背后的东家到底是哪个。
但这家商号,却始终牢牢占据着西市第一商号的位置,繁荣昌盛。
市井泼皮不敢招惹,连五城兵马司最烂的时候,都不敢登门。
凡是不怕死的,也真的不见了踪影。
如此一来,大德恒商号也就愈发高深莫测。
不过,今日又有不信邪的,上门了……
“哟!客官里面请,不知客官要点什么?
我们大德恒是都中最大的商号,但凡这世间有的,无所不包,无所不有。”
作为百年老字号,大德恒并没有店大欺客的坏毛病,见到有人上门,伙计立刻笑着迎了上去。
不过笑容里多有一些戏谑和玩味,显然阅人无数的伙计,看得出上门的到底是不是客。
赵靖虽然年轻,却极似其叔赵师道,面相气质都十分沉稳,从腰间取下一块腰牌,上刻商税二字,沉声道:“我是商税军监司的赵靖,今日上门收取大德恒九月商税。
税率十税一,还望贵商号配合。”
听闻赵靖之言,又看了看他的腰牌,大德恒的伙计面色登时变了变,回头看向掌柜的。
掌柜的走了过来,上下打量了番赵靖,又看了看他手上的腰牌后,沉吟了稍许,才慢吞吞道:“麻三,从柜台上取二百两银子,交给差爷。算是我们大德恒九月的商税,日后,每月都按这个数目给。
到了年终,别忘了给差爷上一份喜面。”
那伙计闻言,忙应道:“诶,记下了,掌柜的放心。”
说罢,去柜上支取了两百两银子的银钞,递给了赵靖。
赵靖没有说话,接过银钞后让人收起,又让文书当场写了份盖着公章的收据,交给那位叫麻三的伙计后,便带人出去了。
看到这一幕,麻三满脸的讥讽,等人走远了后,恶狠狠的啐了口。
只有那掌柜的,看着接过手的收据上的公章,面上浮现出一抹担忧来。
……
一个时辰后。
西市后街,贾环看着赵靖交上来的那一千零八十两银子,面色不喜不悲,道:“这就是西市十家最大的商号,交的商税?”
赵靖点点头,道:“全在这里。”
贾环呵呵一笑,道:“好,走,咱们再去东市。”
……
同一时刻,原本正准备死谏隆正帝,万万不可草草举行太后丧礼的朝堂百官们,也全都接到了消息。
幸灾乐祸者有,忧心忡忡者也有。
大家都在静观贾环的处置手段。
不知多少人,期盼他以强力手段,打砸了那些商号。
如此一来,满城的罢商罢市者,就会让他知道什么是民心天意不可违!
至此,众人注意力大多转移到商税这件利益攸关的大事上,一时间,还真分散了轰击隆正帝不孝的火力。
就是不知,贾环是会让他们惊喜,还是会让他们失望……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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